倾矣

【叶皓篇】再续前缘之青铜剑（中）

上辈子的事儿～

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遥远直接跳到古代了，我也不知道～

***

鲁燕两国的边境上，伫立着层峦叠嶂的青山，其间有一处山谷，人称鬼雾谷。

相传此处从早到晚雾气弥漫，但凡有试图踏入者，必因迷失方向而横尸山野。

因此有人猜测，谷中住着鬼怪，放出雾气以迷惑人类视听。

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，谷中住的不是妖魔鬼怪，而是一对神仙眷侣，那雾气实乃仙气。

“听到了吗？昨天还是双头兽，今天就变太上老君了”。

刘皓不以为然的嗤笑。

“是吗？我倒觉得，九尾狐比较适合你”。

叶修轻笑着抿一口茶，果不其然换来刘皓一瞪。

此时的临江酒楼人满为患，叶修与刘皓两人坐在角落的靠窗处，命人支了四折屏风，将一众混乱隔绝在外，倒也算是怡然自得。

“你先吃着，我去买样东西”。

菜未上齐，刘皓忽急急起身，意欲离开。

“去吧”。

叶修笑笑，没有多问，转头望向江面来来往往的客船。

“殿下还未作出决断吗？”

屏风后悠悠转出一人，声音低沉。

“我都不急，你倒是急的很”。

叶修不曾回头去看，却也知道来者何人。

“事到如今，你不会真的以为，他什么都不知道吧”，该人语气里透出少有的戏谑，“堂堂燕王殿下，竟为一个男子在幽谷中住了三年之久，倘若百姓知道了，当如何想呢？”

“我说过的，我心中有数，你还是休要多嘴为妙”。

叶修终于转过身来，淡淡的看着来人。

“是，你心中有数，哪怕明知那人狼顾之相，颇具野心，他日必于你争霸之路拦上一拦，你也依旧舍不得杀……”

“王杰希”，叶修平静的打断道，“我怎样决定，是我的事，若我知道你伤他……”

“你日日在他身边，我如何伤的了他？”

王杰希露出苦笑，“横竖这江山是你的，你自甘堕落，我也管不了”。

“知道就好”，叶修捧起茶杯轻啜一口，似是喃喃自语，“江山总是要与美人相对的，可我晓得那不是美人，是狼”。

不远处的深巷内，刘皓不耐烦的催促着眼前的人：“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话，有必要叫我出来吗？”

“时间不多了，你不要忘了，你的任务是除掉燕王”，来人语气急切。

“若我不愿意呢？”

刘皓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，果然等到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。

“我知道，三年期限将至，未完成任务者死”，刘皓唇角带笑，“可是如果下达任务的人不在了呢？”

“什么？”来人被这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，眼睛瞪得老大。

“你别忘了，我也是宗族里的人”，刘皓露出阴恻恻的笑容，“鲁王，我大可取而代之”。

***

刘皓回来的时候，叶修依然静静坐着观窗外的风景，茶水已见底，一桌子菜肴却分毫未动。

“哎呀，说了让你先吃的”，刘皓略带埋怨的蹙眉。

“没事，我不饿”，叶修盯着刘皓的双眼，状似调侃，“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”。

此话一出，刘皓的表情瞬时有些僵硬。

两个人都是聪明人，对于彼此的真实身份了然于胸，却向来绝口不提，三年来已渐成默契。山谷里神仙般的生活固然令他们留恋，但二人终究不是满足于这种日子的人。天下诸侯分庭抗礼，他们躲得了三年，却不会躲一世。而今叶修这话的意思，必是暗示分离之日将至吧。

“怎么会不回来”，刘皓迅速调整好表情，笑道，“你看，我请人铸了一把剑”。

“哦？给我的？”

叶修双手接过，细细端详一番。

只见剑身平整光亮，锋刃锐利，剑柄上刻有菱形暗纹并几圈同心圆，其下端则以一块温润莹白的玉作装饰。

“这剑制的，费了不少工夫吧”，叶修起身欲把玩两下，怎奈地方实在有些狭窄，只得作罢。

“匠人们尚有些手艺的”，刘皓给叶修杯里添了茶，随即递过一双筷子，“吃完了，我们回去比试比试”。

“好”。

***

鬼雾谷其实并不难走，只不过有人曾被密林同迷雾绕晕了头，又不幸遇上林间的猛兽，自然是有去无回。

倘若有幸运或聪敏之人，来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，必会惊讶于此处立着的小木屋，竟有人居住。

“雪水煮的茶，果然很不一般”。

屋内，叶修搁下茶碗，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。

“那是自然，也不看看是谁的主意？”

刘皓笑得颇为得意。

“呵，若非我那日恰好填了那阙词，你又怎会想出如此法子？”

叶修不以为意。

“那又如何？横竖都是我想的”，刘皓一把夺过叶修手中的纸扇，“这回你若还要居功，我可不依”。

“好，都是你的功劳”，叶修略一沉吟，很快便笑吟吟的应了。

“此话当真？”刘皓轻摇纸扇的手顿了一顿，面上露出狐疑。

“自然当真”，叶修一本正经地道，“你的，可不就是我的吗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刘皓语塞，将折扇往桌上一撂，扑过去作势要抓叶修的肩，却反被对方制住手腕动弹不得，只得顺势滑入叶修怀中。

“这样才乖嘛”，叶修笑。

***

三月后的清晨，天气晴好，山谷里洒满了星星点点的金光。刘皓立在窗前持一把木梳，动作灵巧的帮叶修束发。

“如今你的手艺越发长进了”，叶修瞟一眼旁边燃着的香，便知他束发的速度又快了些许。

“可不是吗”，刘皓并未谦虚，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将这事做的熟练无比，“今日我们去何处？”

“听闻衍城有人布下迷阵，但凡一个时辰之内走得出去的，可得一件美玉”，叶修回过头来，“可有兴趣？”

“什么样的美玉，竟能入你的眼？”

刘皓心下一紧，随即了然，立马装作十分有兴趣的样子。

“去了不就知道了？看看我们谁先走出去”。

叶修微微勾唇。

“好”。

好，终究等到了离别的这一天。

你果然没有一声不响的不辞而别。

刘皓知道该来的早晚会来，却未曾料到叶修在这最后一刻，竟给他准备了惊喜。

那引来无数人观望驻足的迷阵，赫然是用各色绘有山水亭台的屏风排列而成，其间燃着点点红烛，在夜色下映出修长的人影，仿佛有人藏身于山水之间。

“这是什么？阴森森的怪恐怖”，有人抱怨。

怎么会，明明那么美。

刘皓笑着，忆起他旧时同叶修说的话：

“黑夜里的烛火甚是好看，映出的影子则更有趣些。风动影动，可你不晓得人有没有动”。

“叶修你在吗？”

刘皓扬起手，欲捕捉屏风上晃动的身影。可指尖还未触及画布，那影便已一闪而过。

“你不快一点走，就会输了哦？”

叶修的声音遥遥传来，很快消散在静默的夜空下。

“叶修你在吗？”

刘皓止步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问一遍，却再也无人应答。

迷阵外，一粗布衣裳的小厮瞧刘皓缓缓踱了出来，忙怯生生递过一把青铜剑：“方才那位公子说，物归原主”。

***

此后天下大乱，诸侯纷争，战火绵延。

燕鲁两国日益强盛，渐将周围小国吞噬殆尽。

期年后，燕王率兵亲征，一举南下，直入鲁王寝宫。

“许久不见”。

刘皓着一袭白衣倚在榻上，举杯相邀，“不来一杯吗？”

“不必了吧”。

叶修略略打量四周奢华的陈设，待留意到床边悬挂着的青铜剑，方缓缓垂了眼帘。

“难不成你还怕我下毒吗？”，刘皓笑着挑眉，“不过我的确下了”。

“你……”

叶修怔怔地看着刘皓把杯中酒洒了一地，仿佛在对什么进行祭奠。

“本来我想自刎的，既然你来了，便送我一程吧”。

刘皓依旧笑着，抬手指向悬着的剑。

“你不必……”

叶修话至一半，自己露出苦笑。

本就是成王败寇，你死我活。而今事已至此，刘皓绝不会愿意以任何含了屈辱的方式活下去。这一点，他早知道的呀。

“来，痛快一点，如此举棋不定可不是你的风格”。

刘皓声音很低，每一个字却异常清晰，带一缕轻柔的尾音，“这样，我就有理由恨你了呀。下辈子，咱们做仇人可好？”

无论是否有来世，都不要再承受这样的结果。

倘若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，那便不要让它开始好了。

不要碰面，不要再见，不要相恋。

比思念更浓烈，把离别化作血，以恨将爱掩埋。

“唉，真是拿你没办法”。

叶修与刘皓相视良久，自知他心意已决，只得缓缓取下青铜剑，竭力抑制着颤抖的手，将剑刃一寸寸刺入刘皓心口，“若是什么时候你不恨我了，来找我好不好，我等着你”。

TBC.